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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前路茫茫 上

五年后---   五行山脉以南是一个广阔无垠的原始荒原,可里!这里气候严酷,条件恶劣,人根本无法在这里长期生活,而且到处都是要人命的东西。所以周边的猎人又叫它“无回地”。   深邃的夜空下,灰黄的沙漠里,一阵还带有童声和奇异腔调的沙哑歌声响起:似水流,似水流,似水流……   哦喔……   阿妈!不管我到天涯海角。   都会回来,我都会回来,我都会回来……   天上晶晶的云,请捎去一封信。   思念您,思念您……   我在心里为您祈祷……   唱歌的是已经十一岁的游忘尘,而教会他唱这首歌的是一位叫伊可的猎人。小忘尘是在三个月前遇到伊可的。一位仅有二十六岁,却已头发花白的猎人。   伊可来自可里边缘,一个名叫大木村的小村庄。本来过着简单而朴实的生活。但是由于战争,一群拿着武器的人闯进村,抢走了村里所有的粮食。他才告别了妻子、母亲和村里的其他几位猎人冒险到可里来捕猎。小忘尘曾问他,什么是战争?伊可笑了笑说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那是一种会吃人粮食,会要人命的东西。”伊可说话总带一种奇怪的腔调,一句话小忘尘往往只能听懂几个字。   伊可本是和几位同伴一起出发的,当到达可里深处遇见小忘尘时却只有他一人。小忘尘每次问他,其他人去了哪里的时候,伊可总是不回答,只轻声念道:“唵嘛呢呗咪,吽唵嘛呢呗咪……”   伊可告诉小忘尘,一直向南走,出了可里会有一个名叫阿尔塔的大湖,那里生活着很多的动物,到了那里就不会挨饿了。   但是要走出这无边无际的可里荒原并不容易,这里不仅到处都有吃人的流沙、遮天蔽日的沙尘暴,而且很难找到猎物。每到他们分开各自去寻找猎物的时候,伊可总是蹲下轻轻的拥抱小忘尘,用额头贴着他的额头轻声说道:“活着回来!”而小忘尘则会紧紧握住手中的剑,用力的点头。   伊可是一位经验丰富的猎人,他教会小忘尘很多东西,但是他自己却没能走出可里。   那是一个月前的一天,当小忘尘找到他时,他已经被流沙吞噬得只剩下一颗头露在地上。伊可制止了想要救他得小忘尘,对他说道:“不要过来!我死了,救不了的,他们就是这么死的。你走吧!去阿尔塔。走吧!一路保重,愿你长命百岁!”   小忘尘就这样看着伊可慢慢的被流沙吞噬,既不伤心害怕,也不冷漠。只是静静得看着,轻声呢喃:“唵嘛呢呗咪,吽唵嘛呢呗咪……”   歌声渐渐停止了,可里又重新归入了寂静。小忘尘紧了紧抱在怀里的剑,想到:“按照伊可的估计明天就能到阿尔塔胡了,而且正好是大群羚羊迁徙到那里的季节,这样就不会挨饿了吗?歌里的阿妈就是娘亲吗?娘亲是谁?爹爹为什么叫我忘记?我该忘记吗?我忘得了吗……爹爹,尘儿好怀念跟您在一起的快乐,因为现在真的没有什么值得快乐……”   想着,想着,小忘尘慢慢的倒在沙地上,睡了过去。只是不知等待他的是美梦还是噩梦。   初春的可里苍凉而寂寥。小忘尘独自在这荒原里赶路已经有十几天没有碰到别的东西了,哪怕是根草!所以他严格的控制着自己每天的食量,希望能坚持到阿尔塔湖。   他向前重重的踏出一步,拿脚后跟研开沙子看见了红色的土地。满是污泥的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他知道沙子越来越薄是因为前方有草原。那草原因该就是自己一直在找寻的阿尔塔湖所养育的吧!小忘尘高兴的从怀里拿出他省下的最后一小块老鼠肉。囫囵吞枣般吞了下去,高兴得忘记了咀嚼,为此他又是一阵气苦。不过小忘尘马上就收拾好心情,向前路发足狂奔而去……   阿尔塔湖周边的草原上原本只生活着一些小型动物,诸如老鼠、蛇、猫鼬之类。但是一到春天,这里便会聚集众多食物链顶端的猎手。这些猎手来到这里都只为了同一个目标,迁徙来此的羚羊群。而今年春天除了常年来此的狮群、狼群、猎狗群和从冬眠中醒来的灰熊家族外,阿尔塔湖又意外的迎来了两位初次到此的猎手–小忘尘和一只带着两个孩子的黑豹。对于这两位的到来,猎手们马上有了反应,他们纷纷在自己的领地上留下他们的气味,以示此地有主。   对于它们的这番作为,黑豹很快就明了了,他带着两个孩子在离湖较远的地方停下休息。而小忘尘却不明就里,一心想着到湖边喝水,而直直向前行去。结果是,他先被狮群雄健的狮王驱逐,后被十几只猎狗追得满世界乱窜。   但最终他很幸运的在猎狗群与狼群的边界找到了一席之地。喝了几口水后,小忘尘片刻不歇的拿出剑开始刨地,看看能不能找到几只老鼠来充充饥,也好等到羚羊群的到来。刨了一个时辰后,小忘尘终于有所收获,他把逮来的老鼠用剑熟练的剥皮去脏,然后拿到湖边洗了洗,在切成小块。先吃一半,另一半小心翼翼的放到怀里以备不时之需……   第二天,羚羊群没有如期到来。小忘尘叹了口气,只得再次开始刨地。   第四天,羚羊群还是没有到来。小忘尘有些担心的看着狮群和猎狗群的骚动,想着是不是该离开这个就要有是非的地方。但是庞大的羚羊群对于他的诱惑实在太大,使他不忍就此离开,而选择继续等待……   ……   第七天,羚羊群依旧未能到来。灰熊家族也加入到动乱中来,灰熊本是杂食动物,可以吃草充饥的。但是刚刚经过一个冬眠的灰熊们体重都下降了近乎一半,它们必须尽快吃肉填充体重,不然下一个冬天就是它们的死期。而此时的小忘尘也饿了,附近容易捕到的老鼠几乎全被不挑食的狼群吃完了。他又不敢向这些群体叫板,只得向另一位独行猎手,黑豹的方向寻去,看看能不能杀了它来渡过这个动乱的春天。小忘尘找了很久才找到躲在一块岩石后面的黑豹母子,黑豹正在将已经死去的一个孩子嚼碎了喂给另一个孩子。小忘尘看着吃得高兴的小黑豹和趴在一旁的母豹心底一种奇怪的感觉生出,似无奈、似悲伤。   小忘尘慢慢的坐在地上,宁定的看着这一切,母豹也发现了他,但是这几天的奔走寻食耗去了它所有的体力和血性。它现在唯一能做的也许是等到死去后,成为孩子的食物。它甚至有些担心,孩子那稚嫩的乳牙能不能撕下自己的肉。   小忘尘在地上抓起一把草,放入口中,使劲的嚼了嚼,最终还是吐了出来,这里的草太硬,吃下去肯定会肚子疼,到那时他不死也死定了。   又看了一会后,小忘尘僵硬的扭动身子转身离开。他想去看看那些家伙有没有打起来,最好是打死几只,那样自己好去捡一只回来。   阿尔塔湖春天的阳光灿烂而温和,照得这片草原生机勃发。但是在这生机下却是杀机四伏。猎手们的动乱终于升级为战争。   先是猎狗群开始内乱,然后自以为能捡便宜的狮群和熊群前来观战。哪知猎狗群却突然停止内乱向已经有过几十次摩擦的狮群发起攻击。虽然狮群数量远不及猎狗群,但是已经被饥饿*上绝路的狮王别无选择,它怒吼一声悍然迎战。双方刚一开战,根本不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为何物的傻熊们也疯了似的加入到战斗中。   打得如火如荼的它们却不知道真正的渔翁正在远处静静的观看,而真正的渔翁就是小忘尘和狼群。小忘尘看了看一旁安静的狼群,便转过头继续观战。他知道,自从第一次猎狗群与狮群冲突开始,狼群就在等着这个时候。这一战一但开始,就算今年羚羊群不来了,狼群也可以顺利渡过春天。它们一会儿就会去收拾残局,接下来的时间便开始捕杀这些已经失去群体的猎手。   狼虽然没有狮子和熊那样雄壮的身躯,狼群也没有猎狗群那样数量众多。但是它们冷静,冷静得近乎冷血的它们,却又有很强的家族观念,且绝对遵从狼王的号召。这也是它们无论到哪里都可以生存的原因。   持续了近半个时辰的三方会战终于接近尾声,残存下来的猎手们开始分食同伴和敌人的尸体。对此狼群却并没有干扰。这使小忘尘有些惊讶的看着安静中透出肃杀的狼群。随即明白,狼王是不想狼群有任何伤亡,它任那些残兵败将吃饱离开后,狼群再过去进食。即可避免与那些已经无路可退的猎手拼命,又可等到它们再次饥饿时开战,然后再来得利。而可怜的小忘尘只得等到它们都吃饱后,才能去捡剩下的。   一个时辰后,小忘尘驼着一只母狮的残躯来到黑豹母子的藏身地,抛下尸体后转身离开。他已经想好了,不再等羚羊群了。他在打扫战场的时候已经准备好了足够的食物,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继续往南走。因为接下来是狼的天下,他可不想一个人去挑战整个狼群。   “不知道继续往南走是什么地方?不知道还会不会挨饿?不知道那黑豹母子能不能活下来,不知道……”   他用太多的不知去面对前方那更多的未知……   昆仑山上有一直入天际的奇高山峰,山峰顶端犹如被一剑斩去一般,呈现出一个平台,此台名曰:“接天!”。接天台上终年紫气缭绕,凡人见之,必自以误闯仙境。   接天台上如铁铸的坚石上生长着一棵,绿得耀眼的参天巨树,且树上不生一叶,刺眼的绿光全是自树干中生出。但是不管绿光怎么张扬,却无论如何也穿不透飘渺的紫气。此树名曰:“生命!”而天下之人则唤它“天命之轮”。   一阵轻柔如飘絮,却又坚冷如冰的声音,自紫气中传出。   “长风,你没有尽力,你在迷惑!”   “是!师傅。”   “你随我修行几时了?”   “一千二百年了。”   “你可知我修的何道?”   “天道!”   “非也!为师早在三千年前便可飞升而去,但为师却不屑那所谓天道,那天道还不若这三千世界繁大。”   “……”   “不管是斩天绝群妖,还是杀清微、太离、游天若这些有飞升天相之人。为师所行,必有其道。为师之志,你可明白?”   “弟子愚钝。”   “唉……那天绝余孽你也不用寻了,放他一时又何妨?先给我把中离宗的香火灭掉!”   “是!”   两个月前,才走出可里的小忘尘迎着微风,享受着暖和的春阳,摸着腰间缠的肉条,想着自己凭着两只脚硬是走下千雪峰,走出可里大荒原,走向不会挨饿的日子。本还颇有几分意气风发。可是两个月后的今天,春依旧,风如昔。但他却没有了当初的得意,因为他又饿了,又因为他的肉条早已吃完了,还因为他只能吃三天前在一个小树林里挖出的草叶。   小忘尘叹了口气,停下脚步,倒在地上。摸出怀里已经快要枯萎的一小撮草叶。硬着头皮往嘴里塞。这些年来,挨饿已经成了他新的习惯,没有食物的时候当然只能挨饿,可是当有食物的时候又怕以后没得吃又不敢多吃,所以这几年来他就没吃饱过几次。而且他的食物大多是草叶和生肉。那什么烤肉和野果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传说中的美味了。但是随着时光的推移,他这身形是猛往上窜,直接导致的就是他的身材已能和竹竿一较高低了。至于洗头、洁身这茬,他是忙得几年没有想到。再加上身上穿的是他早几年那拙劣手法剥下来的兽皮。所以他整个人看上去,已经不怎么像人了,倒似林中黑猿。   而小忘尘可没有时间想这些,他咽下最后的那点黄中带绿的草叶,摸着还在拼命叫饿的肚子,环视自己身处的这荒野。咬了咬牙拿起已经脏得像跟烧火棍的泣血剑,起身继续往前走,希望在天黑前翻过前方的小山丘,更希望那山丘的另一边是数不清的食物。   当小忘尘借着残阳看见山丘下边那满地尸横、刀剑林立、血如溪流的战场时,他首先想到的不是去悲伤这人命如浮萍,也不是去感叹这地狱般的战场。而是想着这些尸体上的肉多不多。也许对于他来说人与狮子、灰熊、猎狗这些动物并无太大区别,又也许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悲伤感叹。   他看了看就要西去的日头,加快了步伐,走向距离他最近的一具尸体,拔剑出鞘欲斩一只前爪来充饥,但是当他把那尸体的衣袖捋起,看见一只伤疤纵横的惨白手臂时他如遭雷击般的猛然收回手,倒退一步,浑身不自然的抽搐起来。他虽闪电般的用手捂住嘴,止住了悲声,但却止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和蔓延全身的颤抖。这只手臂和父亲的手臂是如此的相似,一样的惨白,一样的伤疤纵横,一样的死气森森---瞬间心底压抑了几年的无助和悲伤犹如泄闸之洪向他冲来,不仅冲垮了饥饿所覆盖的思维,更是冲垮了身上最后的一丝气力。   他不知道为何要如此挣扎求存,他不知道前路在哪里,他不知道他在坚持什么又在找寻什么。他想放弃了,放弃这毫无疑义的坚持。   意识慢慢的淡去,卷曲的身体慢慢舒展的躺下,躺在这众多尸体的旁边。   残阳落下,血红的霞光也已退散。黑暗应那些已死的怨念而来,疯狂的吞噬着所有的生机。也许没有人会在乎这沙场里多出一具尸体。但如果他看见这尸体发生的诡异变化,怕是会吓得*失守吧!   一层若有若无的蓝黑色薄雾自小忘尘体内溢出,慢慢的将他笼罩。沾满污泥的黑发从发根到发梢逐渐被妖异的蓝紫色取代。清秀的眉毛则化为银色,就像燃烧的霜火根根向上竖起。这诡异的变化五年前千雪峰上有过一次,但是这次不仅眉发异变,连他的手臂上也爬出层层青鳞。   蓝黑色薄雾不断的自小忘尘体内溢出,在空中扭曲异化,化作一只背生双翼的蓝色小蛇,在他体表游弋。体表那些新旧不一的伤口被小蛇蓝色身躯抚过后,或凝聚结疤,或淤血散去,或掉疤新生。一刻之后,小蛇的蓝色的身躯开始慢慢随风飘散,化作一团蓝莹没入小忘尘体内,四周重新被黑暗统治,只余他眉心的一点蓝莹散发出柔和的莹光抚摸着他的脸颊。   直到他停滞的思维和空无一念的脑子慢慢陷入梦境后,那点蓝莹才泯灭在黑暗里。   梦境中,父亲在向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