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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陈墨寒陪着我一起整理小雅的遗物。 每一件画着小兔子的衣服,每一个缺了角的玩具,都像一把生锈的刀子,反复在我的心上切割。 我们两个抱着头,哭得像两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但哭过之后,心里又燃起了一点点微弱的希望。 萧逸风的身体彻底康复了,甚至比以前更强壮,皮肤下面透着一股不正常的红润。 他来得更勤了,经常帮我们干一些体力活,搬东西,修葺被酸雨腐蚀的房屋。 他的脸上总是带着恰到好处的愧疚。 “嫂子,以后我就是你们的亲儿子,我给你们养老送终。” 白芷言对我更是无微不至,简直像个贴身护士。 她每天都来给我检查身体,用一个小本子记录我的生理周期,她说一定要帮我调理到最佳状态,生一个最健康聪明的宝宝。 整个基地的人,好像都在期盼着我们能重新开始。 他们送来了各种各样的补品,变异兽的晶核,珍藏的蜂蜜,甚至还有人送来一只瘦骨嶙峋但还能下蛋的老母鸡。 所有人都说,我们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内心深处,偶尔会闪过一丝疑虑。 为什么萧逸风偏偏在那个时候自愈了? 为什么小雅失踪,那四个最精锐的守卫会那么疏忽? 但这些念头很快就被我对一个新生命的强烈渴望给压了下去。 我不敢深想。 我怕我想到的,是我无法承受的真相。 6 我怀孕了。 当白芷言拿着化验单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的时候,我感觉整个灰色的世界,瞬间被一道金光劈开,点亮了。 怀孕五个月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容光焕发,好像又活了过来。 我每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和里面的宝宝说话。 “宝宝,我是妈妈,你是不是我们家小雅回来看妈妈了?在里面乖不乖?” 陈墨寒变得比以前更细心,更温柔,简直把我当成了一个瓷娃娃。 他会趴在我的肚子上听胎动,一听就是半天,有时候还会傻笑。 他会给肚子里的宝宝唱歌,虽然总是跑调,但他会讲他小时候偷看女澡堂被打的糗事。 白芷言几乎每隔一天就会来给我做一次检查。 她说胎儿非常健康,发育得很好,是个大胖小子。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每次都要抽走我不少血,针管抽了一管又一管。 她说要做各种详细的基因筛查和病毒检测,为了保证万无一失。 萧逸风也经常来看我,每次都带着一些稀奇古怪的营养品。 他对我的肚子,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关心。 他总是会问白芷言各种专业问题,胎儿的心率,发育指标,羊水情况,比我这个亲妈还上心。 我沉浸在即将再次成为母亲的幸福里。 觉得这孩子,一定就是我的小雅转世回来了,是老天对我的补偿。 我没有注意到,陈墨寒、萧逸风和白芷言,他们三个人之间,眼神交流越来越频繁。 有好几次,我看到他们在院子的角落里窃窃私语。 我一走近,他们就立刻岔开话题,对我笑,问我今天胃口怎么样。 那笑容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7 那天下午,阳光很好,末世里难得的晴天。 我心血来潮,想去陈墨寒的书房找本书看,打发时间。 在他书桌最下面的抽屉里,我无意间翻到了一份被遗忘的医疗记录,夹在一本旧杂志里。 是基地物资的消耗清单。 我的目光,被其中一行用红色笔记下的字死死地吸住了。 日期,是小雅尸体被发现后的第三天,凌晨两点。 物资名称:血液输注包(A级,特供),三袋。 领用人:白芷言。 用途:紧急救治,萧逸风。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了,几乎停止了跳动。 我记得很清楚,白芷言说过,萧逸风是自愈的。 既然是自愈,为什么需要输血?而且是三袋! 而且还是在小雅死后? 我控制不住地回想小雅失踪前后的所有细节。 守卫异乎寻常的疏忽。 萧逸风恰到好处的“奇迹康复”。 还有这份被藏起来的突兀的输血记录。 所有的巧合串联在一起,指向了一个让我毛骨悚然的可能。 不。 不可能。 陈墨寒那么爱小雅,他是她的亲生父亲啊。 虎毒尚不食子。 他怎么可能…… 我一定是怀孕后胡思乱想,得了产前抑郁症,自己吓自己。 我把文件放回原处,关上抽屉,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晚上,陈墨寒回来,发现我动过他的抽屉,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但他很快就掩饰过去了,走过来从背后抱着我,温柔地说。 “老婆,怀孕了就不要想太多,对宝宝不好。” 第二天,萧逸风来看我的时候,还特意提起了自己的病。 “说来也真是老天保佑,我都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还能捡回一条命。” 我看着他真诚无比的脸,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我害怕。 我怕我问出的,是一个会彻底摧毁我整个世界的答案。 8 白芷言来的更勤了,有时候一天来两次。 她坚持要给我做各种我听都没听过的检查,说是什么最新的产前检测技术。 抽血的频率和剂量,也比以前多了很多,我有时候会感觉头晕。 我感觉身体有些吃不消,跟她提了一次。 她却用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语气告诉我。 “雨晨姐,这都是为了胎儿好,高龄产妇风险大,我们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我注意到,她每次抽完血,都会把血样小心翼翼地分成好几份,装在不同的冷藏盒里。 她说,要送到不同的地方,做不同的检测项目,交叉验证。 萧逸风总是在我产检的时候出现。 他站在一边,看着白芷言操作,对胎儿的情况问得比陈墨寒还详细。 陈墨寒也变得越来越奇怪。 他经常和萧逸风、白芷言三个人关在书房里密谈,而且会把门反锁。 我问他,他就说是讨论基地最高级别的防务问题,不能外泄。 小雅的忌日那天,我准备了一些她生前最爱吃的糖果罐头,想让陈墨寒陪我一起去看看她。 他却告诉我,临时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军事会议要开,是关于下一个冬季的物资储备,他走不开。 我一个人去了。 跪在女儿小小的墓碑前,我泣不成声。 我隐约觉得,我的丈夫,我身边所有的人,都在合伙骗我。 有一个巨大的阴谋,像一张看不见的网,正在慢慢将我吞噬。 9 那天半夜,我被尿憋醒,肚子沉得厉害。 路过书房的时候,我听到里面有压抑的说话声。 是陈墨寒,萧逸风,还有白芷言。 这么晚了,他们还在开会? 鬼使神差地,我脱掉鞋子,踮着脚,把耳朵贴在了冰冷的门缝上。 “……墨寒,这次的大恩,我萧逸风永世不忘。等孩子出生,我这条命就是你和孩子的。” 是萧逸风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满足。 “检测结果出来了,新胎儿的血液活性比小雅的更高。等孩子出生,脐带血的效果会更好,说不定能彻底根除逸风体内的变异病毒。” 这是白芷言的声音,冷静又专业,甚至带着一丝兴奋。 “到时候,我会安排雨晨去山下的疗养院住一段时间,让她好好休息。” 陈墨寒的声音响起,还是那么温柔,但在我听来,却像来自地狱的魔鬼在对我宣判。 “对外就说,孩子早产,没保住,她身体也垮了,需要静养。” 我的大脑轰的一声,炸了。 他们在说什么? 利用我的孩子? 脐带血? 疗养院? 没保住? 我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被冻结,四肢冰冷得像死人一样。 我想一脚踹开门,冲进去,抓着他们的脸,质问他们。 但我的腿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忘了。 我怕。 我怕听到比这更残酷,更让我绝望的真相。 我踉踉跄跄地逃回卧室,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牙齿打着颤,抖得停不下来。 过去几个月的所有疑点,在这一刻,全都串成了一条清晰无比的线。 小雅…… 我的小雅…… 根本不是失踪,也不是意外。 是他们…… 是他们为了救萧逸风,亲手策划,亲手害死了我的女儿! 而现在,他们又把主意,打到了我肚子里这个还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我不是在孕育一个新生命。 我是在……孕育一个新的“血库”。 一个新的……祭品。 10 我必须逃走。 我偷偷联系了基地外一个以前做护士时的朋友,用的是基地里一台老旧的短波电台。 她告诉我,现在外面到处都是丧尸和变异体,比三年前更危险,很多小幸存点都已经被灭了。 “雨晨,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出来,根本活不下去的!” “你再观察观察,不要冲动,陈墨寒那么爱你,他不会害你的。” 她不懂。 她什么都不懂。 我已经不敢再等下去了。 我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如果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我想起小雅临死前那瘦骨嶙峋的样子,想起她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针眼。 我的心就像被放在火上反复炙烤一样。 我绝不能让我的第二个孩子,重蹈覆辙。 陈墨寒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情绪不对。 他对我更加关心,更加体贴,几乎是寸步不离。 他会给我按摩肿胀的小腿,会半夜起来给我做宵夜。 可他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恶心,每一次触碰都让我汗毛倒竖。 这张温柔的面具背后,藏着一颗怎样冷血恶毒的心? 萧逸风和白芷言也一样。 他们每天都来看我,对我嘘寒暖。 但我能看到,他们看向我肚子的眼神里,充满了贪婪和算计。 那不是在看一个未出世的生命。 那是在看一件……续命的工具。 我经过了整整一夜的痛苦挣扎。 天亮的时候,我做出了决定。 我不能逃。 带着一个即将临盆的肚子,我逃不出这个由陈墨寒一手掌控的基地。 我只有一个办法。 我必须,亲手结束这个孩子的生命。 在他成为下一个祭品之前,用我的方式,保护他。 11 我联系了白芷言,用虚弱的声音告诉她,我肚子疼得厉害,感觉不对劲。 陈墨寒比我还紧张,直接把她从医疗室扛了过来。 在他们的护送下,我躺在了医疗室的床上。 我知道,这个孩子,保不住了。 当我醒来时,腹部空空如也,陈墨寒坐在我的床边,眼睛红得像要杀人。 “为什么?” 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景雨晨,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这么狠心!” 他的愤怒像火山一样爆发,彻底失去了理智,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伪装。 他一把抓住我的肩膀,疯狂地摇晃着我。 “你就那么恨我吗!恨到连我们的孩子都不要了!” “我告诉你!小雅的事,我没错!” “是我安排人把她带走的,没错!” “但萧逸风对基地有多重要你知道吗!没有他,我们这个基地早就被尸潮踏平了!所有人都得死!” “她一个人的牺牲,换来了几千人的安全!她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我呆呆地看着他,看着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看着这个我爱了十几年,我以为可以托付一生的男人。 他终于承认了。 他亲口承认,是他,杀死了我们的女儿。 我感觉不到痛了,身体和心都麻木了。 所有的爱,所有的留恋,在这一瞬间,全都变成了滔天的恨意。 陈墨寒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他想上来抱住我,试图解释。 “雨晨,你听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看着他,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陈墨寒,你真让我恶心。” 就在这时,萧逸风和白芷言闻声赶了过来。 他们看到眼前的场景,三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都意识到。 一切,都暴露了。 12 萧逸风怕了。 他怕真相暴露后,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 他看向白芷言,眼神里充满了杀意。 白芷言立刻就懂了。 她一直都嫉妒我,嫉妒我拥有的一切。 现在,是她取而代之的最好机会。 他们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把我从床上架了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 我挣扎着,用指甲去抓他们的脸,但刚流产的我,虚弱得像只小猫,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们把我拖到了那个废弃的地下实验室。 就是当初,小雅死去的地方。 那个冰冷的金属手术台,还摆在原地,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痕迹。 萧逸风把我绑在手术台上,撕下了最后那层伪善的面具。 “没错,都是我干的。” “小雅的血,救了我的命。我觉得很值得。” “要怪,就怪你女儿的血太特殊了,也怪你,太碍事了。” 白芷言站在他身边,痴迷地看着他,像一条忠实的狗。 “我爱逸风,我等了他很多年。” “景雨晨,我最讨厌的,就是你那副什么都拥有的幸福样子。” “只要你死了,逸风就会看到我,首领夫人的位置,就是我的了。” 我绝望地看着眼前这两个人。 一个是丈夫的生死兄弟。 一个是无话不谈的闺蜜。 我最信任的人,都背叛了我。 就在白芷言拿起一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准备朝我心脏捅下来的时候。 “砰!” 实验室的铁门被人一脚从外面踹开。 陈墨寒站在门口,气喘吁吁,满眼血红。 13 “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陈墨寒看着眼前的一幕,整个人都傻了。 他看着萧逸风和白芷言那两张因为疯狂和贪婪而扭曲的脸,后悔和恨意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崩溃。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为了所谓的兄弟情,亲手害死了最爱的女儿,逼疯了最爱的妻子。 他失去了一切。 “墨寒,你来得正好!” 萧逸风恼羞成怒,举起枪对准了陈墨寒。 “今天,你们三个,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这个基地,以后是我的了!” 他朝着陈墨寒扣动了扳机。 两个曾经的兄弟,像两头红了眼的野兽一样厮打在了一起,枪声和怒吼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白芷言趁乱,举着手术刀再次向我刺来。 “去死吧!景雨晨!” 她的刀尖,在离我只有几厘米的时候,停住了。 实验室的门口,站满了闻讯赶来的基地守卫,和那些端着武器,满脸愤怒的基地成员。 他们都听到了。 听到了所有的真相。 “杀了他们!” “这两个畜生!” “他们害死了小雅!还想杀首领夫人灭口!” 群情激愤。 不知道是谁扔了第一块石头,正中白芷言的额头。 紧接着,无数的石头、铁块、木棍,雨点般地砸向了萧逸风和白芷言。 他们很快就被淹没在了愤怒的人潮里,连完整的惨叫声都发不出来。 陈墨寒呆呆地站在一边,浑身是血,看着这一切。 民众的怒火,很快也烧向了他。 “还有他!他也是帮凶!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女儿!” “滚出基地!我们不需要一个杀害自己女儿的恶魔当首领!” 他被愤怒的民众,像垃圾一样,拳打脚踢地驱逐出了基地。 我从手术台上被解了下来。 我接管了基地。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把地下实验室彻底封死。 我站在高墙之上,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 一望无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