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个月,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安安身上。
我辞掉了工作,全天候陪着她。
我用尽一切办法刺激她的感官,带她去公园闻花香,去海边感受浪花拍打脚背,用指尖在她的手心写字。
她依旧活在无声的世界里,眼神时常空洞,但偶尔,她会对我露出一个模糊的微笑。
我知道,她在努力,她没有放弃。
而林曦那边,依旧歌舞升平。
周朗的演出宣传铺天盖地,他被誉为“下一个郎朗”,是整个古典音乐界的希望之星。
林曦作为“神童之母”,接受了无数采访。
镜头前,她永远是一副优雅、得体的模样。
“其实我并没有刻意培养周朗,是他自己有这方面的天赋和热爱。”
“作为母亲,我只是给了他最大的支持和鼓励。”
当有记者问起我,那个曾经也小有名气的作曲家妹妹时,她的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
“我妹妹……她很有才华,可惜她的女儿身体不太好,她为了照顾孩子,已经放弃事业了。”
“人生就是这样,总有得有失吧。”
她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为了儿子倾尽所有的伟大母亲,顺便把我踩成了因家庭而放弃梦想的可怜虫。
演出那天,我穿了一件黑色的长裙,独自一人坐在了第一排正中央。
林曦看到我,特意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晚晚,你能来,我真高兴。”
她嘴上说着高兴,眼里的轻蔑和炫耀却毫不掩饰。
“待会儿好好欣赏朗朗的表演,你会知道,你女儿和我儿子之间的差距,是云泥之别。”
我抬起头,对她笑了笑。
“好啊,我很期待。”
我的平静让她有些意外,她皱了皱眉,最终还是转身回到了后台。
音乐会开始了。
聚光灯下,周朗穿着白色的小礼服,像个小王子一样走上舞台。
他对着台下鞠了一躬,引发了一片掌声和闪光灯。
他坐到钢琴前,修长的手指抚上琴键。
第一个音符响起。
是李斯特的《钟》。
这是一首难度极高,极度考验技巧和情感的曲子。
周朗的手指在琴键上飞舞,速度快得惊人,音符精准无误。
台下的观众发出一阵阵惊叹。
我爸妈坐在不远处,激动得满脸通红,骄傲地和身边的人介绍着这是他们的外孙。
林曦和姐夫坐在他们旁边,脸上是志得意满的笑容。
一切看起来都完美无瑕。
只有我,看得清清楚楚。
周朗的脸上,没有一丝享受音乐的陶醉。
他的眼神是紧绷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表情与其说是在演奏,不如说是在完成一个艰巨的任务。
他弹得没有灵魂。
那只是无数次练习后形成的肌肉记忆,是被药物和心理暗示强行催生出的虚假繁荣。
曲子进入华彩乐章,速度越来越快,情绪越来越激烈。
台下的掌声也越来越热烈。
林曦的笑容也越来越灿烂。
她甚至挑衅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到了吗?这就是我儿子!你女儿这辈子都别想达到!
我回了她一个微笑。
一个冰冷的,带着怜悯的微笑。
因为我知道,王神医说的那一刻,就要来了。
精神压力最大的时候。
还有什么,比在万众瞩目的国家大剧院,弹奏一首远超自己能力范围的曲子,压力更大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