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无欢》这是一部以主人公甲的视角展开的小说。甲一整天都在蹲在灌木丛里观察一个人，他被这个人的手和背影所吸引。甲在心里告诉自己，他在等待一个时机。最终，在半夜时分，一个扎着双髻的小丫鬟进入了院子，阿乙可以清楚地看到屋子里的情况。甲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模样，他发现他在三天前进入梅林之前看到的一幅画像与这个人非常相似。甲被这个人的真实面貌所震撼，他意识到这幅画像远远不及真实的人。甲分神了一下，被刀片凉凉的触感惊醒。此时，小丫鬟重新点亮了灯，把窗户关上，甲只能听到他们的声音。这是甲第一次听到那个人说话。小丫鬟关上门后，甲告诉自己时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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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甲一·刺客
那人的手很好看。
于是阿乙就这样看了一整天。
抛去阿乙现在只能悄无声息的蹲在这个灌木丛里面的特殊情况,那人竟也那么百无聊赖的绣了一天的花。
是的,绣花。
起初阿乙看他坐在那里摸针的时候,就只能看见一只伸出纱帐的手,和一个长发如瀑的背影,他就如同魔怔了一般,看着那手和背影,一整天。
阿乙在内心告诉自己,他是在等待一个时机。
终于,似乎是半夜的时候,有个扎着双髻的小丫鬟打着灯笼走进了院子。
“哎呀!蜡烛都要烧完了,公子怎么不知道叫叫我!”小丫鬟娇俏的声音响起来,阿乙可以把屋子里面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那人慢慢放下针,举起双手像是撑了一个懒腰,小丫鬟在后面梳着他的头发,慢慢的打了一个发束。
阿乙这才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他的思绪瞬间回到了三天前,他进梅林时的情景。
在反复记忆梅林机关图之后,阿乙进入梅林之前,最后一眼看的,是一幅画像。
刚一展开画纸,便就瞬间失了神。
奇怪,当真奇怪。
是画师的画技太高超了吗?
阿乙慢慢烧掉画像,脑子却还像是没有回过神。
破机关,杀影卫的时候,他仍在想。
就好像他认识画中那人已经很久了。
如今见到真人,他才在心中震撼,那画像,远不及他所见的十分,尤是那样的画像,他都看得失了神,更何况真人。
憋息功很考验的一点就是专注,阿乙只是分神那么一小会,便被腹部紧贴的刀片给凉的一激灵。
此时小丫鬟重新续好了灯油,把窗户给关上了,阿乙只能听见声音。
“公子,灯是亮的,你赶紧睡吧。”
“你等等啊,还没有告诉我这幅滴血芍药绣的怎么样呢!”屋子里面有人回答。
这是阿乙第一次听到那人说话。
小丫鬟吐了吐舌头,把房门关上了。
时机到了,阿乙告诉自己。
他的手轻轻的摸到了腹部的刀片。
阿乙是个刺客,他费劲心思潜进梅林,是为了杀一个人。
而他看着自己的目标已经整整一天了。
小丫鬟没有赶紧离开,站定门前,不知道在看什么。
“有人在那边吗?”小丫鬟突然出声,朝着阿乙所在的草木丛喊了一声。
阿乙的手一顿。
他慢慢运气,将憋息功用到极致,一阵内息扫过,惊得他的汗毛一根根立了起来。
小丫鬟舒了一口气,看来是没有人的。
她抬手轻轻扶了扶鬓边的簪花,然后提着裙摆离开了。
阿乙才把手放下。
他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梅林是个神奇的地方,天堑奇险,奇门遁甲,就连一个看着不过豆蔻年岁的小丫头,竟有可以扫视四周的内力。
阿乙轻轻摸了摸手腕上的护甲,短刀的柄已经露了出来。
门吱吖一声,里面的人偏了偏头:“阿念,又跑回来了吗?”
没有声音。
那人兀自觉得奇怪,感觉有凉风吹到脸上,“难道是风给吹开的?真是,这丫头门都关不好。”
他先是把针盒里面的线给随便捋了捋,这才慢慢起身去关门,他朝着那烛灯火晃了晃手,手指已经离火苗很近,才给缩了回来。
阿乙看得触目惊心。
那人与他眉眼相对,他看见了他的眼。
好看的眼,却没有神。
阿乙在神机营整日训练暗杀技巧,而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是让他暗杀梅林的林主林至岚。
他曾无数次的想过这是怎样的一个人物,能够成为江湖最隐秘的机关要塞梅林的主人。
直到他看到了那幅画像。
山风君子,温润如兰。
今天也总算看见了这至岚君的真面目,却从来没有任何人,包括雇主,同他说过——
至岚君,是瞎的。
林至岚手指扫过烛台的光的时候,手指即将碰到阿乙的脸,他一个闪身,软弱无骨的倒在了软塌上。
林至岚没有注意,慢慢走了回来,他似乎已经对屋子的摆设了然于心,即使眼盲,也可以在屋子里面不碰到任何障碍的行走。
他并没有回榻,轻轻坐到了茶桌前,桌上有一块白绸,林至岚拿起来,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阿乙纳闷极了,明明是瞎的,为什么要蒙眼,明明是瞎的,为什么还要夜里点灯?
脑子里面这么想着,不过身体的本能却让他慢慢的抽出了护甲里的短刀。
刀,已经出鞘了。
他望着林至岚的脖颈,虽然很白很纤细,却不显秀气,反而泛着一种冷淡的晕,十分好看。
这刀,只需要一息,就可以割开这么好看的脖颈。
大概又过了一息,林至岚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语气似是有些遗憾:“看来今晚不能好好睡觉了。”
阿乙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他这话的意思,一阵夜风拍打,屋子里的窗户被吹开了。
“不知阁下深夜造访有什么事情吗?”
阿乙停住了呼吸。
林至岚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勾嘴角淡淡一笑:“林某的床看来令阁下十分满意。”
话不必多说,阿乙的短刀已经彻底出鞘!
林至岚却像是看得见刀的轨迹一样,一挥手摆灭了蜡烛,然后长袖一拂,凌空弹开。
阿乙受过的训练远比这种漆黑的环境还要恶劣,他凝神仔细听着林至岚藏匿的声音。
“阁下好好说话,动刀动枪的多不好。”
阿乙瞬间捕获一个方向,腰间贴出的刀片顺势飞出去,在黑夜中锃出一道白光。
“啪啪啪!”刀片尽皆打进了房柱上,阿乙迷惑,突感耳后一阵冷风,忙侧身,竟是一柄长剑凌空刺来,那剑很冷,从风中划过,竟听不到半点声音。
阿乙忙伸贴身的短刀去挡,冰刃相见间,阿乙看清了剑身上林至岚的神情。
他勾着嘴角,竟是在笑。
阿乙没来由的又是一晃神。
“阁下这般还走神,未免太小瞧林某了。”林至岚挽剑如花,招招逼近阿乙,那剑宛若游蛇,竟让人抓不住影子。
然而杀手所接受的武力训练并不是讲究招式如何的好,手法如何的快。
只要目标死,而已。
阿乙一运真气,直接将那飞动的长剑给逼退,他抬掌,直接朝林至岚拍去!
他方才已经仔细的感受过林至岚的真气,剑法虽好,内田却是一片干涸,和不习武之人无异。
林至岚却像是感觉到了阿乙招式的变化,忙收剑闪身,却仍是慢了那凛冽的真气一步。
阿乙听他闷哼一声,短刀即刻脱鞘,杀机已至!
“啊呦呦,”林至岚嚎了一句,“真是的,现在的杀手都是如同你这般无趣的吗?”
阿乙听他语调放松,当即松了心,还来不及细想,突然一股真气如同狂风暴雨一般,立刻扫了过来!
四周听见炸响的声音,似乎是原本放在桌子上的砚台和花瓶碎掉了,刚才静了一会的夜风又猛烈的吹拂起来,似有狂风席卷之势。
内力强劲,在短短一息之间,竟然压得阿乙呼吸粗重。
会有人平时根本就感觉不出内力,却在某种时候能突然真气大增,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吗?
阿乙突然想到那个教自己刀法的老师傅。
“真正的高手,是根本看不出内力的,往那里一站,你只当他是个普通人,一扫气,必死无疑。”
据说老师傅就是这样被高手杀死的。
阿乙决定殊死一搏,他听见了呼的一声。
原来林至岚并不轻松,至少他不可能用内力就轻轻的把阿乙给扫死。
“阁下要动真格的吗?”他的笑声很干净,应该是常笑,舒服而自然。
阿乙一翻身,又是几枚刀片飞扫出去,凌凌真气扫来,刀片瞬间被震碎,变成千根铁针直追林至岚。
“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阁下莫不是来自神机营?”林至岚低喝一声,长剑横于胸前,挡住了一半铁针。
阿乙没有招式,他的短刀竟然已经被震碎了。
他运气,将自己的内力强行突破到最大——他打算肉搏。
林至岚似乎也没有想到他会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方式,手腕刚才被贴针给划伤,卸了力,这种重压之后,他手里的剑瞬间就脱了出去。
“你......”林至岚想说什么,阿乙的掌已经迎面拍来!
林至岚看不见,他只能凭借内息的触感来感知阿乙的位置,而此刻,他的感受非常不妙。
四面八方的内息,各种凌冽的真气朝自己扫了过来。
就像是屋子里面全是人。
而阿乙不一样,他并不眼盲,他可以看见林至岚的行动,他的手掌已经瞄准了林至岚的咽喉。
“看你武功功底,当个死士真是可惜了。“林至岚啧了一声,阿乙迅速上前和他对拍一掌,两人不相上下。
阿乙的额头却滑下了一丝冷汗。
本就是强行运起的真气,他快坚持不住了。
最可怕的是,他根本就无法判断林至岚现在的状态。
“公子,我在外面听见好吵,怎么了!?“外面突然有人喊。
可能之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阿乙的耳后传来林至岚的声音:“阁下又走神了。“
然后感觉脸上一疼。
阿乙眼前彻底一黑。
闭眼之前,阿乙想,他的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暗杀失败了。
打败他的是一个瞎子。
一个他一见就晃住了神的瞎子。
